这日,宛姝正坐在正殿饮茶,抬眸望了眼天色,意兴阑珊地低首。

    “娘娘!”小牧子连忙跑进长乐宫,“娘娘,出事了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了,什么事儿还能吃了你不成?”

    小牧子缓了一口气,脱口而出道:“那个柳良媛,娘娘可否还记得?陛下已经将她晋为黛贵人了。”

    “黛贵人?”宛姝喃喃道,“青山如黛,以她的美貌,她自是当得起这个字。不过陛下也当真是喜欢她,这么快就成贵人了。”

    “说得就是啊!后宫就是因为此事不满的!”

    宛姝恍若没有知觉一般,嗤笑道:“有何不满,管得了天管得了地,还能管得了陛下喜欢谁吗?”

    “娘娘会错意了,奴才的意思是,哎呀。”

    “起来吧。”

    棠音悄没声的走到了小牧子身后,埋怨道:“你这跑得也太快了些,我紧赶慢赶这才追上你。”

    “我这不是赶着回来跟娘娘汇报嘛!”

    “就你这张嘴,给你十张你也说不明白,还是我来吧。”棠音推开小牧子,来到宛姝身前,鞠了一礼才道,“娘娘有所不知,后宫娘娘们都因陛下冷淡沈良媛而宠幸黛贵人而不满,都在为沈良媛抱屈呢。”

    宛姝自嘲了一声,起身走到殿外,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笼中的红腹灰雀儿,圆滚滚的身子被她戳得啾啾不停。

    “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,先前的敏妃是,而后的许贵人,再到如今的黛贵人也是,陛下有新人可不是常事吗。”

    棠音的脸上微微有了些情绪,将声音压低了些道:“陛下有新人倒是常事,可这黛贵人先前还未侍寝的时候就被陛下擅作主张晋了良媛,按理来说侍寝过后就不宜再晋封了。可...陛下不仅晋为贵人,还赐了封号,连越了三级,怕是太后听了都会动气,这可是从未出现过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宛姝的手顿了顿,开口道:“所以太后知道了?”

    “那自然是瞒不住的。”棠音看向宛姝水葱般的手指,“有些小主不敢扰了娘娘,已经去锦绣宫寻了昭妃娘娘去,就连婧婕妤那里也都是一些低位小主去诉苦呢。太后身居后宫,岂有不知的道理。”

    “都闹到太后那里去了,陛下怎么说?”

    “陛下还在紫宸殿处理政事呢,奴婢猜测,晚些会亲自到宁圣宫赔罪。可太后那里自有陛下亲自去说明,眼下对娘娘最重要的是如何安抚六宫。”

    宛姝转身走回正殿,目光幽深,仿佛是一片深海的浮萍。

    “娘娘在想什么?”棠音率先看出了宛姝的思绪,疑惑道。

    宛姝一步步走到榻上,幽幽道:“我只是在想,为何此事会闹得如此大。陛下虽然是越了规矩晋封妃嫔,但左不过也是后宫的事儿。”

    棠音立马明白了宛姝的言外之意,沉下心思虑了一会儿,便道:“娘娘是怀疑有人故意把这个消息放大,就为了引起后宫众怒?”

    “可这样做的意义又是什么,只为了让众人看黛贵人不顺眼吗?”棠音又推翻了自己的理论,满面愁容。

    “眼下我也理不出什么头绪,先为我更衣吧,我先去宁圣宫见太后。”

    一炷香的时间后,宛姝身着盛装,柳眉杏眼,风韵楚楚。对着铜镜打量了一番后,随即搭上棠音的手,缓缓走向了宁圣宫的方向。

    深冬的宁圣宫依旧那么庄严得不可侵犯,宛姝整理好思绪,一步步迈入了正殿。令她没想到的是,容浔也在。

    宛姝心中一惊,开口道:“陛下也来了。”

    太后看出此刻殿内的无言,连忙道:“快进来,这么冷的天儿,怕是冻坏了吧。”

    宛姝勉强笑道:“是,多谢太后关心,只是臣妾的身子哪儿就那么娇贵了。”

    看着太后的脸色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堪,她的心里也舒了一口气。若是太后真在意起此事,治宛姝一个管理不严的罪,那宛姝怕是百口莫辩。

    “坐吧。”太后示意宛姝坐下,随后示意衾苑上茶,这才缓缓开口道,“哀家已到知天命之年,天佑我朝,如今是国泰民安,社稷稳固,可——”

    太后话锋一转,将目光落在宛姝身上,“国之大事,首在前朝社稷;可其次,便是后宫稳固,国家才能昌盛。”

    太后拿起案上的茶杯,细细品了一口后又道:“皇帝居于明堂之高,后宫这些谁去谁留的晦暗,要交给皇后。只有帝后二人联手,才能将整个皇宫打理得井井有条。”

    “是,母后说得是。”容浔开口道。

    太后睨了一眼容浔,随后看向宛姝,毫不在意问道:“瑄贵妃是否觉得近来宫中的腊梅开得太盛了些。”

    宛姝被看得有些拘谨,于是躲开了人的目光,淡淡道:“是,只是冬日正是欣赏腊梅的好时节呢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自然。”太后犀利的目光投向容浔,一字一字道,“可惜开得太艳了,哀家就命人铰去了些,这宫中啊,还是要平分秋色的好。”

    话落,容浔和宛姝都露出些许震惊的表情,二人对视了一眼,便就明白了沈良媛和黛贵人事件背后的始作俑者。

    不是别人,正是太后。

    宛姝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,转头似笑非笑道:“是臣妾疏忽了,幸得太后提点,臣妾保证,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还年轻,犯点错误是正常的,哀家允许你犯错。”太后那端丽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,平白生出些凛然来,“衾苑,去传哀家的旨意,将瑄贵妃晋为皇贵妃。”

    话落,宛姝忽的睁大眼睛,露出骇然之色,“太后...”

    “母后!”容浔也有一些慌张,连忙叫住太后。

    “住口!”太后制止了容浔接下来的话,“哀家已给了你太多时间去思量,可惜你终究没有给哀家一个满意的答复,反而日夜沉浸在寻欢作乐中,惹得六宫不满,还要哀家给你收拾烂摊子!”

    被太后这么一说,容浔自觉羞愧,便垂下头不再说话。

    太后深吸了一口气,眼神里都像裹了刀子般,语气生硬,“另外再去传,在皇贵妃行册封礼之日,将沈良媛晋为沈嫔,至于封号,哀家看她名字里的宁就不错,就晋为宁嫔吧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衾苑鞠了一礼,便转身去传旨时,太后又道,“慢着,晋为皇贵妃的旨意是哀家的意思。至于晋为宁嫔的旨意,就说是皇贵妃的意思,懂了吗。”

    衾苑应了声,随后看了一眼宛姝,明白太后这是在为她铺路,心下一片淡然,随即走出了正殿。

    “太后娘娘!”宛姝难以置信的凝视着衾苑的身影,随后连忙起身跪在地上,阻止道,“还请太后收回旨意,此事臣妾没有加以制止,已然是犯了大错,怎敢还得以晋封,实在是折煞臣妾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