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管球他咋办,依我说,修,修起看他几爷子咋办。现在你是站着的牛,他是睡着的牛,你找他,他不急。你修起了,你就是睡着的牛,他就成了站着的牛,他找你再说。”山火是剁烂天不补的主儿,说起话来,虽然在理,但却不合法。

    “火队长,你呢,就是个屁/眼虫,你有本事修,修起了,那是违法建筑。我们到是不管你,可卫星从天上过,测到了,通知到县里,国土局执法大队就要来拆除,不然,县长的帽儿都戴不稳。你说到时拆除了,损失你出吗?”汪主任和山火是老熟人,说起话来就很直接。

    “拆,拆个球。那个敢来,我章家湾的人也不是吃素的。”山火一直以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。

    “火队长,你这说法就没水平,土地法管着的,你能大过法律去了?”山椿招呼山火。

    “山椿,那你说咋过办?”章文江为这事和镇里扯皮也不是一两次了,都上访到县里很多次了。如果今天还落实不了,该怎么办呢。

    山椿听左宗建说过这事,心里是晓得这问题出在哪里,却不好当着章家湾的人说出来。

    “江满,我不是把县国土局的领导、南津国土所的所长、镇上管土地的主任都请来了吗。他们会给你想办法。”山椿心里没底,但还是安抚着章文江。

    “你们看,这整个章家湾确实就没有建设用地,就连林地也没有,全都是基本农田。”代所长拿着他的卫星云图手持终端机,反复的测量了几次,拿给山椿看。

    山椿到是看不懂这云图,只是听左宗建解释,什么颜色是什么地,山椿看了,确实那卫星云图显示,整个章家湾,除了现有的房屋座宅外,全都是粮田,还是基本农田,是万万不可改变用途和性质的。

    呵呵,还真是,就连我们站这地方,这大黄桷树都是粮田,可这千百年不说,到少我懂事起,就知道这是林地吧。再说看这地势,也不能是种粮食的土地啊。

    山椿心里觉得好笑,很讽刺,这颠倒黑白,罔顾事实的本事也太过了吧。

    还有整个章家湾那十多个坡头项项,从来就没种过粮食,也不能种粮食的地方,也是清一色的粮田,这那里说理去?

    “哦,这还真是找不到地方修房子了?”山椿看了,心中无赖,就只得说出来,给章家湾的人听。

    “我早就说过,真的没地方修,你们不信,要是有,我早就批了,那用得着章老辈子到处去上访哦。”汪主任话也说得很真诚,看来是和章文江没少掰扯。

    “我咋办?我住哪里?我户口在这章家湾,总得有个搁的地方啊。”章文江快六十的人了,眼泪都流出来了。

    “我看呢,又去上访,找县长。”山火鼓惑道。

    “那可不行,这上访都去了多少回了,没用不说,惹烦了还要被拘留。”汪主任劝道。

    “江满,要么就不修了,要么就背起铺盖棉絮上北京。去县里是没得搞的。”山火出了一个歪点子。

    “兔儿憋急了都要咬人,上北京就上北京,我不相信就找不到一个讲理的地方,这祖祖辈辈章家湾人,就没了个落搁的地方了。”章文江这个蒸笼匠,走南闯北,也是见了世面的,上个北京到也是不怕。

    “就是,江哥,怕个球,上北京,告御状。”

    “江满,我们支持你告御状,钱不够,我们大家凑。”

    “火队长,你带队,我们章家湾人都去北京耍一盘儿。”

    “干脆懒得管他批不批,反正修了再说。要是来拆,我们全章家湾的人和他们拚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修这房子,人家咋办?几十岁的章家湾人,一家大少,怕要去流浪不成?”

    傍边看热闹的人看这情势,有些激动,吵闹起来。

    “宗建,咋办呢?”山椿见这情况,就悄悄问左宗建。

    “我看这情况,山上肯定是没得办法想,我们只有去沟里院子边走一圈,测一测,看那些院子边边,人家房子挨着的地方有不有点地,如有点,就批。”左宗建想了想,只有这个办法。

    “哦,好。”山椿觉得左宗建这建议还有点希望,也是没办法的办法。

    “汪主任,你总得拿个话来讲哈。”山火见这事没着落,就把火烧到镇土管员身上去。

    “我有什么办法?我有办法早就办了,今天不是县国土局来了人,南津国土所也来了人,都说没办法,还能怎么办?”汪主任也是头大。

    “那我们不管,你是镇上的土地菩萨,我们就找你。”章文江听得山火的话,也觉得要抓住一个人才好办。在农村里,老百姓都把乡镇的国土员诙谐的叫做土地菩萨,因为他们管着土地,与神界的土地公土地婆一样。

    “你找我也没办法,政策又不是我制定的。”汪主任觉得我一个执行政策的人能有什么办法呢。

    “反正我就跟定你了,你不给我批块地,我就天天和你一路,你去哪儿我去哪儿。”章文江出了个狠招儿。

    “你跟我能跟出宅基地来,我让你跟。”汪主任笑笑,很无奈。

    “我说,江满,不吵了,人家是为你的事儿来,何必为难人家汪主任呢。火队长,大家也不扯这些把子了。江满和火队长陪着几个领导辛苦去沟里走一走,测一测,看有没有倚角旮旯能搁下个房子的,要是能找上一块宅基地,就好了。找不到,也是没办法的事。是吧。”山椿见这样扯下去容易吵起来发生矛盾,就按左宗建的建议做了安排。

    代所长和汪主任不想去走,觉得没意义,两人望着左宗建。

    “这样,就去走一下,看看院子边那些地方能不能找到点地方,把这事儿解决了也是好事,扯起麻烦。还有,我和山椿是最好的同学,他满满的事,就是我的事。辛苦一下。”左宗建给两人说了,意思是无论如何打擦边球也得把这事儿给按平了。

    山椿把车子丢在黄桷树下,也走着路陪着几人。

    代所长和汪主任各拿着一个手持终端机,从沟里走,每到一个院子都停下来认真的测,认真的分析。顺右手边一直走到冲底头都没找到一丁点可用之地。

    “二爷,还在下地?”山椿看见二爷在一块地里饲弄着菜苗。

    “哦,现在的地都荒了哦,人也老了,做不动了。就挖了点原来的自留地种点菜吃。你好久回来的,干吗?”二爷看着山椿一群人。

    “这不,江满不是要找块宅基地吗?我叫了几个领导来看看,能不能找到。”山椿指了指左宗建几个。

    “唉,现在的事儿真不好说,一边是粮田全撂荒,一边是找不到一块宅基地。也不晓得是咋个搞的,从沟底底到坡尖尖全都成了粮田,连祖祖辈辈的柴山地也都成了粮田。胡球整  。”二爷也不无叹息。

    “二爷,你莫生气,我先去陪他们再找找。”山椿见左宗建他们走远了。

    “中午回来吃饭?”二爷问。

    “中午就不回来了,晚上来。”山椿回答着走了。

    “山椿,看你家这房子,二十多年了,该重修了。”山椿走到自家房前,山火看着那房子屋面的檀子已经坍塌了,瓦也翻飞了。

    “我这房子吧,当年是这章家湾第一家砖瓦房,当时盖过了方圆好宽哦。现在不行了,成了最差劲的房子了,拖了章家湾的后腿。”山椿看着老屋,经过二十多年的风雨,加之多年没人住,无人看管,看上去有些破败,心里唏嘘。

    “重修,量他娃都不敢。”左宗建也看了看房子,知道山椿家现在农村里没了户口,是改建不了的。

    “原地重修都不行?”山椿问。

    “当然不行,重修属改建,你家现在农村里没人,没户口,是批不了改建手续的。”左宗建对这些政策还是很清楚。

    “那咋办?这房子好多地方都变形了,不重修怕是不能住人了哦。”山火不明白为什么原地重修,宅基地不变,还不行了?

    “你这个只能维修培补,改建是批不了手续。”代所长也说。

    “哦,火哥,找人给看一下,怎样维修才好,要多少钱钱,等我凑够了钱,就整它一下。”山椿觉得应该维修一下,要不然再过些日子,就不好办了。听代所长说培补到也是一个办法,就在心里盘算,先叫山火找人给做个培补预算。

    “嗨,这里还有一砣儿地。”汪主任在前面院子边上站定了。

    “确实,有一点点,就是太小了,怕是修不了三间房吧。”代所长也拿着终端机测着。

    “可以干,这点地摆不下三间房,但是紧挨着老院子的,可以批。然后占一点点粮田。卫星图上也怕是看不清的,那图上一丝线这么一点点,也是很宽的了。”左宗建反复看了看。

    “这可不行哦,上面追究下来咋办?”代所长和汪主任都说不行。

    “这个,这样子办。就按危岩排险搬迁处理,这样能批,就是卫星发现了,也能说得过去。”左宗建和代所长、汪主任小声的商量着。

    “那你左股长得负责才行。”代所长怕责任落到自己头上。

    “我承担责任,你们就按我说的这样办,这事儿不解决扯起也不是个事儿。你们就按危岩搬迁报,到时我签字。”左宗建管着地质灾害,知道危岩搬迁好批,也没法追责。

    “山椿,这里有一小块地,我们打个擦边球,按地质灾害报批,不然跟本没办法。”左宗建把山椿和章文江叫过去,说了整个情况。

    “只要能批就就行,我们就按你们说的办。”山椿听懂了。

    “我不管这些,只要我有地方修房子就行。”章文江听说能批,哪管以什么办法批呢。

    “这个先说清楚哈,这是左股长看你家侄子这关系,换着法子给你批。这点地肯定是不够的,到时要占到粮田。我们都得承担责任,你呢,按程序提供资料给汪主任,我们给你批,但你不能拿出去说,只能说在这老房子边边上找到了一块地,能修三间房。不然,整起麻烦事,你的房子修不起,或者修起了又被拆了就别怪人。就这样,我们几个都担着风险,出了问题也是要受处分的。”代所长给章文江交待着。

    “江满,听懂了嘛。”山椿也觉得这事不能出问题,出了就对不起几个哥们了。

    “听懂了,我啥也不说,就是感谢几个领导今天在这老房子边边给我找到了修房子的地儿。”章文江这个老江湖当然是一点就透。

    “那个火队长,他们几个领导在这里找到一块地,能修三间房,我看就落实在这里,到时你要帮着完善资料哈。”山椿又把山火叫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你看嘛,这里有一块块儿地,刚好够修三间。”左宗建又拿着手持终端给山火看。

    “嘿,没想到这里还有一块地,这下好了。”山火看了看,也高兴。

    吃过午饭,送走左宗建他们,山椿和火队长在章家湾转山。看着那大块的土地撂了荒,到是心痛的很。

    来到白虎台坡上,那大块的二台土,现在只有零星的种了一点红苕和麦子,其它的长草,草比人还高,当年的大路现在过不了路,全被荆棘封住了。

    放眼看过去,整个章家湾山坡上全是如此,只有沟底里的水田还年年在种着,不过也是做着粗放耕作,没了当年的精耕细作。收了稻子后的三鏫三耙早已不见了,田里也在这个时节也长满了野草,要到了开春后才去鏫田,稍微的除草后就插下秧苗。到时是野草抢肥长得又多又快,禾苗还没野草高。按农民的说法是以前是看见一根杂草都必须拨除干净,而现在是看见再多的草也不想伸手去拨。

    “这田里的收成还好吧。”山椿坐在白虎台坡上的土埂子上,看着山沟里的水田。

    “好啥哟,这年月没有人去饲弄这庄稼,好田好土统统都喂蛇了,荒起。”山火以前也是做田种地的好手,也心痛着每一寸田土。

    “怎么会这样?”山椿不明白现在的人为什么就不爱惜这肥田沃土了呢。

    “现在出去打工的人太多了,打工一个月能挣到在这农村里做一年庄稼的钱,所以出去了就不想回来,土地就撂荒没有人做了。加上这在家的人,也觉得这做土地不挣钱,没收益,谁还去弄这个?只是在家的人种上那么一点点,混着日子就行了。“山火说着这农村里的实际。

    “做土地真的没收益了吗?”山椿觉得当年家家做地,都精耕细作,努力的提高产量,把这田地当作命根子,怎么现在就变了呢。

    “现在做地虽然没了农税和提留,但除了种子,化肥,农药这些成本外,做好一点保本,做得不好本都保不了。”山火给山椿算着做田种地的细账。

    “还有劳力钱呢?不算?”山椿觉得这劳动力也应该算钱。

    “呵,你就别去说那劳力钱了,算上了那钱,那就亏得长了。你说现在一天在外去打工,一天致少能挣八十块钱嘛,有技术的吃得苦一天挣一百二,也不成问题。有时做计件,搞承包,那就挣得更多了。就按八十块算,做一亩地的庄稼要多少个劳力?这样一算下来不就全亏了吗?在外干一天,就打八十块钱,要买多少大米?所以,这农业生产是没人做了。”山火摇头叹惜。

    “你还莫说做这些承包地,就连菜都是上街买来吃,懒得种。以前的农民谁会上街去买菜吃啊。你看现在街上的菜又好又便宜,自己种费力不说,还投得贵,不划算。”山火又说到。

    “唉,一个粮食大县,就连粮食和蔬菜都从外面运来端上老百姓的餐桌,这到底是社会的进步呢,还是社会的倒退?”山椿听着山火的话,却在心里思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