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日二牛尽捡着花生苗去洗了,可另外一块田中分明还有不少嫩绿的豆苗。

    这豌豆苗便与豆芽差不多,亦可做炒菜凉拌,估摸着她前脚刚走,那些人便等不及后脚跟着来哄抢。

    毕竟她可是记得昨日有不少人都明里暗里地看了她这块地许多回,还借着送水送工具的借口来回走了好几趟,只怕就是在看有什么是可以悄悄薅走的。

    而那剩下五亩地的油菜,虽说捡回去也不能再开花结籽,人吃着也老得嚼不动了。

    可若是切切拿去喂猪,这可是上好的饲料。

    原先府衙的人每日都要来转转,他们不便下手也就罢了。

    眼下这地可是早已易主。

    如今与邗家人沾边的一切事情在村人眼中都算得上是不吉利的,可这却不包括这些能不劳而获得来的东西。

    若是邗家的老宅门口有一锭银子,闻棠还真就不信会没人去捡。

    于是待闻棠这会儿再回来看之时,她的一大块田地竟被捡得已经不剩下什么秧苗了,还到处都能看见各种深深浅浅的脚印,可见来人之多。

    她忍不住勾唇笑了笑。

    ——这就是为何她昨日分明还有时间却不着急清理的缘故。

    这些人许是小偷小摸惯了,自以为捡了大便宜,却不知倒是帮自己清理了一番田地,眼下倒像是自己赚了一般。

    “好了,就从这里开始吧。”

    闻棠带着司马玉走到她最靠外边的一块田地的田埂上,脚步便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开始......什么?”

    司马玉愣愣地看着面前一片空荡荡的田,心头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。

    “插桑枝呀!”

    闻棠将背后的背篓放在地上,伸手指了指他们二人面前的一块田地。

    “你瞧见那一排田埂没?就顺着这九亩地的外围插一圈,每根桑枝之间约摸间距一尺。”

    “......”

    司马玉抬头望了望眼前的地,只觉得眼下日头还不是很烈的时候,便已然有些被晒得发晕的感觉了。

    “小阿棠,这上好的田地,你种什么桑树哇?!这多浪费呢......”

    原本司马玉见闻棠买了那么大一片地,心中还颇为高兴。

    心想着往后是不是每日都能在餐桌上看见各式各样的菜蔬做成的菜,可以供他轮番品尝,好几日都不带重复的。

    可谁知这肥沃的田竟是要来种这玩意儿?!

    这桑叶除了养蚕,也没有什么旁的作用了吧!虽说那些个细嫩的叶子人倒是也能吃,可这味道嘛......他就不评价了。

    若不是小阿棠上回将摘回来的叶子搁在了厨下,他也不至于想也没想便上前尝了一片啊!

    一想到自己曾吃了一片他最害怕的蚕吃的叶子,司马玉简直觉得这段过往着实是有些不堪回首。

    “这桑树不需怎么太打理,且我如今做皂需要的材料多了,也不能全指着野地里的那几棵树吧?还种菜......你也不想想我的皂卖多少银子,那些

    菜又值几个钱?好了,快做事吧,若是不够的话,咱们还得再跑一趟呢......”

    闻棠一边顺着田埂滑到了田里,一边简单地给司马玉算着账,没过一会儿便已经往土里插了好几根桑枝了。

    司马玉撇了撇嘴,只得一个纵身往田里跳,扁着嘴十分不乐意地开始干活。

    想他堂堂大司马,竟还有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一日......就为了昨日那几盘子花生苗,他可真是亏大了!

    .......

    俗语有言,门前不种桑,后院不栽柳。

    这两种树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,都是口彩上十分忌讳的。

    桑,同「丧」,这甘露泉村也没有谁家是蚕农,谁乐意每日一出门便看见一片绿油油的桑叶在眼前晃悠着?!

    于是,当闻棠开始忙活没多久,她在田地里种桑树的消息便已然在整个甘露泉村传开了。

    旁边地里的人都纷纷叉着腰直起身,看着那一根根的桑枝满面愁色,只盼着那枝条不要再往自家地的方向插过来了。

    可偏偏事与愿违,闻棠今儿打定了主意就是要将自己的田用桑枝围起来,哪里会在乎这些不相干的人如何看?

    于是,眼见着她的枝条插得距离自己的田地越来越近,一个看不惯的大婶头一个没沉住气跳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哎!你这桑枝不能插在这儿!快都拔了!”

    闻棠听得这声怪叫,掀起眼皮瞅了瞅那站在田埂上火冒三丈的婶子。

    哟!还是

    个「老熟人」呢!

    想当初他们一行人来到这甘露泉村的破屋中落脚没几日,邗里正便带着人上门闹过一回,想要将自己与二牛等人从村子里赶出去。

    闻棠倒是没认出她的脸,却记得她身上穿着的这件碎花小破衫。

    那时这人曾躲在看热闹的人群中观望了许久,待人群散去,还对着他们的方向啐了口唾沫星子,口中骂着“不要脸的外乡乞丐”云云。

    闻棠懒得同她讲道理,又低头专注于手中的活计,连头都不想抬了。

    “你谁啊?”

    她满不在乎地搭了个腔,话音刚落便听得那人跺了跺脚,从那声音听上去,好像更气了。

    “吴根娣,喏!这块地就是我家的,你莫要再挨上来了,也不嫌晦气!”

    闻棠对她的话充耳不闻,手中往地下插枝的动作一下比一下快,眼见着就到了吴根娣的面前。

    “自个儿晦气,你倒怪这桑枝,好不讲理啊。你若是想转运,不如还是先换个名儿吧。”

    闻棠浅浅笑着,将手中的几根枝条种下,又卸下背上的筐取了一把捧在怀中。

    吴根娣本就是个大字不识的农门妇,她听了这阴阳怪气的话,只知道闻棠是在骂自己,却想不明白她究竟是如何骂的。

    晦气不晦气,跟自己名字有什么关系?!

    吴根娣胸中恼怒,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同这瞧着就很文绉绉的丫头呛声。

    这种架她原先没吵过啊!

    吴根娣越想心中越堵,气得也不

    管其他,直接跳进了闻棠的地里,上前就想要去拔方才闻棠插下的桑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