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逻辑的链条一旦被拼凑完整了,韩九兮行动起来便也雷厉风行。

    他当即下令让冯骏带着一队人就直奔邗家人住的村东头去,将他们一家老小七口人尽数都扭送回了官府衙门。

    直到这时,邗里正才知道自家蠢货儿子昨夜做了什么好事,人都被关进了大牢中还在叫嚷着大骂这不肖子孙。

    一行人回到衙门后,韩九兮直接上了公堂,打算从最容易突破的一个人开始审问起。

    邗家人此番涉及的案件众多,还需得分开捋一捋,这入手点,韩九兮便瞅准了昨日的那起纵火案。

    而他预料的果然没错,当邗广柱身上挂着枷锁被带上堂之后,就差没尿裤子了,看着两边站着的威武衙役,哭哭啼啼地将邗正是如何找上他们,又如何威逼利诱的细节交代得清清楚楚。

    这一番证供加上画押按手印下来,也不过一刻钟。

    韩九兮手中便已然有了指证邗家人的一份证据。

    可事情到了邗正与邗里正二人的头上之时,他们显然就没有邗广柱这般好对付。

    韩九兮也半分都不乱,直接挥挥手赏了五十大板,再让衙役将背后血淋淋的邗里正丢在邗正面前之时,原本还嘴硬的他顿时就绷不住了。

    “大大大大人......我们都是受了王太守的指使啊,陈刺史,刘刺史还有那钦差大人,都是王太守吩咐草民去办的......草民冤枉啊!”

    “你既知晓那是朝廷派

    来的刺史与钦差,如今还敢大言不惭地高呼冤枉?谋害朝廷命官,可是杀头的大罪。”

    韩九兮这辈子还没有发怒过,这回审问这邗正,眼瞅着他也一直心平气和地问话,可却只有他自己知晓心中的那番惊涛骇浪掀得有多高。

    原先被发配来的刺史,多是在朝廷为官时运不济,像自己一般遭到贬谪的臣子。

    那陈仲清与自己还是多年的好友,他离京之时,韩九兮曾亲自去京郊为他送行。

    那时的自己还曾意气风发,壮志满怀。

    如今韩九兮还依旧记得当时自己对陈仲清说过的话。

    ——「待他日陈兄熬出头来重返京城,我必定在此处携酒相迎,你我二人共同为这江山社稷与这天下百姓谋一个朗朗晴天。」

    可韩九兮却万万没想到,陈仲清多年了无音讯,竟是这般死在了他乡,连个尸身都找不全,只余留下一具残破不堪的骸骨。

    当年二人分别之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,眼下却一生一死阴阳两隔,而自己也同样因为上书谏言被贬谪来了这边陲之地。

    他们二人的遭遇,说是一朝风雨一朝臣,简直再合适不过了。

    韩九兮收回了神思,将胸中涌起的情绪压了回去,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了堂上的二人。

    “将你们如何犯的案,用了什么凶器,如今凶器在何处,与本官一一说来......”

    那邗正见堂上坐着的太守一直面色平静,只当他若是坦白便能

    够从宽。

    他瞥了身边已经晕厥过去的自家爹一眼,咬了咬牙,这才将所有的细节都供了出来。

    冯骏此时便带着人等候在堂外,听得韩九兮的命令,立刻马不停蹄就往甘露泉村跑,在邗家人的灶台边寻到了那带着尖儿的蔑刀。

    当证物被呈了上来,仵作当场查验核对伤口,一切均已无误。

    主犯供述,作案凶器,作案动机与时间,尽数都能对上了。

    韩九兮看着粱书吏递上来的呈堂供词,还有邗正亲自画的押与那鲜红的手印,定定地看着堂上二人许久都不曾出声。

    这会儿堂中简直安静得可怕,邗正也不敢抬头,只乖乖地跪在下边,自以为此番自己如此配合地交待了案情,应当也能从轻处罚。

    可谁知,当韩九兮幽幽地念出判决之时,邗正就差没有当堂晕厥过去。

    “主谋邗铁山,邗正,明日午时正,东门斩首示众。邗家从犯五人,流放甯州,永世不得归。邗广柱等三人,石场劳役两年。”

    韩九兮的声音沉如一口无波的古井,却重重地砸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口上。

    鹤邺已经有好些年都没有出过判斩首的犯人了。

    且这斩首示众,与平常的斩立决可是有很大的区别的。

    若要示众,那斩下的人头还得在城门楼子上挂满七日,受尽日晒雨淋,鸟虫啃食。

    不得全尸,无人下葬,这可是连死后都得不到安宁的。

    再看旁的判决,邗家其余的人流放甯

    州,那可是西北边陲的不毛之地!

    这一路上过去,只怕不死在半道上,到了那儿也能去掉半条命。

    粱书吏心中也惊讶,悄悄看了韩九兮一眼,却一声都不敢吱,低着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奋笔疾书,将方才韩九兮念出的判决尽数记录在了案本之上。

    虽说粱书吏隐隐觉得,韩九兮此番好似是带着些情绪的。

    毕竟原先自己参与的呈堂案件,若是要判斩,那定然得反复核验,有些时候,拖个十日半个月都是有的。

    可此番,不过是一两个时辰,这邗家上下的命运便已经被决定了。

    着实是,快得惊人。

    可粱书吏心中虽这般疑惑,却半点都不敢显露在面上,只埋头做着自己分内之事。

    太守发话,生死签也丢了出去,该走的程序一样不落。这案子便算是板上钉钉地结了,再无翻盘之可能。

    且这邗家人受命于原先那王太守,那人可曾经想将韩九兮的命都谋了去呢,指不定他此番这般快刀斩乱麻,便是在清扫王太守遗留下来的人吧......?

    粱书吏想了半天,觉得这应但是最为靠谱的解释了,顿时感觉好似参透了一切,只闷声不吭,生怕被韩九兮察觉到了些什么。

    他们太守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,自己这当小小书吏的操个什么心?

    人家动动手指便能决定人家的生死,可不像他们底下的人呐!

    他还是将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,安心待在这鹤

    邺等着养老吧!